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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起東廂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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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未明,南城云层低压,雨后的天光透着灰白湿润。傅宅的青砖石路尚积着点滴水痕,竹叶悬露,偶尔一滴落下,声音清脆,像是空气都未从夜里回神。

沉昭寧推开窗,映入眼帘的是傅怀瑾立于前廊,一身深青长衫,正与阿福低声交谈。晨风自竹林潜过,拂过他衣袂,也拂过她胸口那点未散的疑虑。

阿福见她走近,恭敬退下。傅怀瑾转身,声线压低:「罗府东厢,有人暗通外信。」

她眉心微蹙:「是昨夜察觉的?」

他点头,眸光沉了几分:「不止如此。那道偏门,近月来多次见有足跡进出,皆在子夜以后。守门的老廝说,东厢近来添了几名生面孔的丫鬟,有一人行跡颇为可疑。」

昭寧闻言,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袖口。

在这样门禁森严的宅第里,突如其来的陌生人,多半不是池中之鱼。

午时将至,天色未见转晴,乌云似压得更低,风挟着湿气涌进屋内。沉昭寧方在内院用过午餐,才刚欲起身,便见阿青匆匆来报。

「夫人,您吩咐留意的那名东厢丫鬟,她……方才抱着一捆东西往后巷去了,神色匆忙,神情慌张。」

昭寧心头一紧,立刻唤人备短袄薄靴,自侧门绕过花廊往东厢而去。

东厢院静,两盏白灯笼于日下泛黄,风中微摇,映出淡淡阴影。她与阿青屏息趋近,循声来至东偏房一处窗侧,只见那名年约十五六的青衣丫鬟蹲在案前,动作急促,似在将数页帐册与纸张用油纸层层包裹。

昭寧眼眸微缩,正欲推门,忽然听一记低声:「别急,让我来。」

她一惊回首,竟是傅怀瑾,神色如霜,眼中不带半分情绪。他手轻一抬,示意她退至廊柱后,自己则推门而入。

那丫鬟闻声惊觉,手中油纸套仓皇落地,「啪」地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,露出半截带字书页。

她登时面色煞白,双膝一软,扑通跪地,声音颤抖如漏雨瓦簷:「少爷饶命……婢子知错……饶命啊……」

傅怀瑾俯身捡起油纸捲,摊开细看,眉峰一寸寸沉下。

那是沉府与罗府旧年往来的帐册副本,墨色浓淡不一,显为后日补写。而其中夹着几页残破商契,更令人心惊,竟是傅宅私帐格式,虽多为片段,却隐隐可见关键之数。

「这些是谁给你的?」他声音不高,却如山雨欲来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丫鬟浑身如筛糠,却紧咬下唇,不敢吐出半字。

昭寧走近,半蹲下身,语气温缓却坚定:「说出来,或许还能有回转馀地。」

那丫鬟抬眼望向她,眼中闪过一瞬游移。片刻挣扎后,她低垂头颅,声音如蚊:「是……是一位姓沉的姑娘……她说,只要我将这些送去望江楼,便可帮我赎身……让我离开这里。」

姓沉的姑娘。这几个字在昭寧与傅怀瑾心中同时浮现「沉昭璃。」

午后风起,灰云压城,簷角风铃叮噹作响,彷彿随时会有雷雨坠落。

那名丫鬟被阿福带走,幽廊间只馀风声与静默。昭寧立在廊下,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心底寒意逐寸攀升。

傅怀瑾将油纸捲收起,吩咐:「即刻封锁消息。这件事,不许有半字传出。」

阿福领命而去,回身看向昭寧,语声沉冷如夜:「这场局,罗仲言只是明面。沉昭璃,才是真正潜进宅中的那枚暗子。」

昭寧低声应下,指尖却仍冰凉。她突然发现,从昨日的密信开始,他们所立之地,已不是单纯的家宅之中,而是一盘早被佈下的棋局里。

入夜,风势未减。东厢窗纸上映出斜斜的灯影,灯火随风摇曳,彷彿整座宅邸都笼罩在一场未明的风暴前夕。

昭寧坐于案前,摊开一卷书册,却久久无法读进一字。她知道,真正的风,才刚开始吹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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